配资论坛当时来丽江的中国植物学家也都与之熟悉

福雷斯特因为心脏衰竭突然去世，赵成章和他的探险队员们帮助腾越英国领事馆将他安葬。腾越英国领事馆紧急将福雷斯特去世的信息通过电报告知爱丁堡皇家植物园园长史密斯，史密斯非常震惊，除了慰问家属给福雷斯特写讣告外，他还要想办法将福雷斯特在中国的考察成果运回国内。史密斯立刻给莱昂内尔·德·罗斯柴尔德写信，希望他能够想办法将福雷斯特最后探险的这批标本和种子运回英国。莱昂内尔接到史密斯的来信后，立刻行动起来，他马上写信给Van，愿意付250英镑的报酬，希望他出面想办法让腾越英国领事馆协调将福雷斯特的考察成果毫无损坏地寄回英国。

赵成章和雪嵩村的采集员又在腾越呆了一个月，完成了12箱标本和5箱鸟类的包装，将它们寄往英国。最终在莱昂内尔·德·罗斯柴尔德的干预下，这批标本和种子顺利运抵英国。领事馆从福雷斯特的资产中支付给他们工钱，赵成章和他的探险队才返回丽江雪嵩村的家里。因为福雷斯特突然去世，无法更换赵成章等人为沃尔特·罗斯柴尔德勋爵订购的动物标本上的原始标签，因此这些标签得以保留。这批动物标本，一直保存在沃尔特·罗斯柴尔德动物学博物馆（现在的特灵自然历史博物馆），标签保存完好，在特灵依旧可以见到，成为赵成章为福雷斯特工作了几十年中留下的位数不多的笔迹，是我们今天能够看到赵成章探险成果的明证。

植物猎人在高黎贡山高山峡谷中通行的道路

福雷斯特去世后，他培养出来的这批采集员依旧在云南西部寻找采集珍稀的动植物标本，向欧美各个机构售卖，为中外探险家提供服务。1930年之后，国内一批在欧美学成毕业的植物学家回到中国，立刻成为研究中国植物的生力军，国民政府也开始关注西方探险家在中国的植物采集问题，为了保护中国的种质资源，开始限制他们在中国的探险行动，西方国家的学术机构于是改变策略，开始采用提供资金，与中国的植物学家合作的方法进行研究、采集中国的植物标本和种子，编写中国植物志，雪嵩村这里依旧是中国国内植物学家采集的圣地和进入西南地区采集的跳板，备受瞩目。

1938年12月，因为战争，秦仁昌离开江西，来到丽江建立庐山森林植物园丽江工作站，当时冯国楣作为技工随行。1938年《庐山森林植物园年报》记录：“迁丽江以后，其唯一困难厥为劳工问题，因此地男性劳工固不缺乏，然皆怠惰成性，动作笨慢，其工作效率之低劣，视国内其他各地之劳工实有天壤之别。幸承静生生物调查所云南生物调查团俞季川君（俞德浚）之介绍，得雇用雪嵩村农民赵致光一名。该民前随已故苏格兰爱丁堡植物园采集家福莱斯脱氏（福雷斯特）工作多年，老练可靠。复由彼介绍其同村工人，曾随赵氏采集或随美国采集家陆约瑟（洛克）服务有年者八九人。此辈工人均曾经一番训练，对野外及室内诸项工作均甚熟练，故颇称职。本园现有劳工概系此辈丽江土著者也。”可见福雷斯特当年培养的植物采集员不但使洛克获益，而且许多来丽江采集的外国人也会雇用他们为自己采集标本，当时来丽江的中国植物学家也都与之熟悉，像俞德浚、秦仁昌、冯国楣等人。

1942年，时任西南联合大学生物系助教的吴征镒偕云南大学生物系助教刘德仪，在结束大理考察之后，来到丽江考察。吴征镒晚年作文怀念冯国楣：在丽江除拜访了秦仁昌先生夫妇，做他家的客人之外，还得秦老引见，见了时尚留居丽江的洛克和另几位传教士，而老冯则引我们二人去雪嵩村见到了福雷斯特采集家农民赵致光等赵氏兄弟、叔侄，也是他引我们看了他从山上移栽到坝子里的高山花卉。

福雷斯特

在福雷斯特的记录的采集员中，并没有留下赵致光的名字，其实赵致光的本名叫赵完壁，就是在福雷斯特生命的最后一天陪他出去打猎的那位小伙子。赵氏家族传说，当年福雷斯特来到雪嵩村，有一次外出采集植物时，不小心碰着马蜂窝，被打扰的马蜂开始疯狂袭击他，蜇的福雷斯特连声惨叫，叫苦不迭，情况万分危急。在这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恰好被路过的赵完壁看到了，他急中生智，冒着自己被蜇的危险，脱下披毡裹在福雷斯特身上，使福雷斯特躲过一劫，但是他自己被蜇了好多下。对于赵完壁的无私帮助，福雷斯特非常感激，于是将他招募到自己的探险队，并给他改名为“赵致光”。

1932年福雷斯特去世后，赵完壁和赵成章等人帮助腾越英国领事馆安葬了福雷斯特，返回雪嵩村，自此以赵致光作为自己的正式名字。赵致光婚后有一个儿子赵裕章。赵致光给福雷斯特、俞德浚、秦仁昌等人都采集过标本，儿子赵裕章也给秦仁昌采集过标本，积累了一些钱，于是赵致光在丽江城八河一带买了一个商铺，生活比较富足。1953年赵致光去世后，墓碑上的名字改回赵完壁。

大树杜鹃

由此可以知道不管是秦仁昌还是冯国楣，他们都认识福雷斯特、洛克在丽江雇用、培养的采集员，而且他们在丽江工作多年，雇用的采集员也是福雷斯特、洛克培养、雇用的赵氏家族成员。正因为在丽江有了熟练的工人和向导，秦仁昌在丽江的工作开展的才十分顺利。秦仁昌制定的三年调查计划，赵致光带领采集队员于1939当年即将丽江及中甸两地植物予以详尽之搜集，可见他们多么能干，赵致光为秦仁昌采集标本一直延续到1955年，直至秦仁昌离开昆明。在这些纳西族采集员的帮助下，秦仁昌先后到达丽江、鹤庆、剑川、洱源、大理、漾濞、龙陵、腾冲和盈江以及其他一些县采集了大量的植物标本，有新植物64种，其中蕨类植物19种，种子植物45种。通过这些国内外的文献资料，可以知道赵氏家族早期植物采集的领头人是赵成章，1938年之后变成赵致光。只是当时国内没有重视这些植物采集员，觉着他们不过就是一个会采集标本的普通农民罢了，造成他们在历史上的空白。

凸尖杜鹃

秦仁昌来到丽江，亲自走过福雷斯特经过的地方，访问当地乡民对福雷斯特的印象，大家对他依旧赞赏有加。秦仁昌记叙道：“兹来丽江，遇其昔日从者数人，靡不称道福氏之为人，然则福氏之成功岂偶然哉，岂偶然哉。”可见其对福雷斯特的推崇。为此，秦仁昌还根据自己的调查，写下《乔治福莱斯（George Forrest）氏与云南西部植物之富源》一文，详尽介绍福雷斯特在中国西南地区植物采集方面的成就，可以说是国内第一个介绍福雷斯特的人。秦仁昌让赵致光带领采集人员为他们采集了多年标本，知道他跟福雷斯特的交往，这也是为什么冯国楣于1980年在腾冲寻找大树杜鹃无果后，要到丽江雪嵩村寻找赵氏家族采集员询问的原因。

秦仁昌在1923-1938年期间在中国各地采集了大量植物标本，这些标本主要保存在国内以及美、英、德、奥地利、瑞典等国的一些著名标本室。秦仁昌是国际上著名的植物专家，尤其在蕨类植物的研究上赫赫有名，被国际学术界称之为“秦仁昌系统”。不过非常遗憾的是，也许是战乱，也许是社会动荡，秦仁昌的标本都没有野外记录本可据，为研究这批珍贵的标本带来一些麻烦。秦仁昌在丽江时雇用雪嵩村采集员采集的标本，运用的编号是他的标本编号，但是每位采集者都有自己的名字缩写，让后来的研究者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是谁采集的。秦仁昌在雪嵩村雇用的赵氏家族采集员主要有：赵致光，名字缩写（C.K.Chao），采集过丽江肋柱花标本；赵裕章，名字缩写（Y.C.Chao），采集过丽江假瘤蕨标本、尖叶喉毛花标本等；赵重蕴，名字缩写是（C.W.Chao），采集过波裂叶假贝母标本、十一叶雪胆标本等；和鸿昌，采集过润盖粉背蕨标本等；其他人还有和义礼等。不过给秦仁昌工作过的采集员中没有赵成章的名字，可能当时经过多年高强度的工作，赵成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长途跋涉进行植物采集工作了。

丽江肋柱花标本

编号：01440611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标本馆（PE）

采集人：赵致光

采集号：30741

采集时间：1939 11 03

采集地点：中国云南省丽江雪松村附近坡上

习性：灌木，高一尺许，花蓝色

物候期：有花无果

马缨杜鹃

福雷斯特在赵成章和雪嵩村的采集人员的帮助下，共向爱丁堡皇家植物园和一些英国收藏家那里送去了31015号、约十几万件植物标本和数百种鸟类、蝴蝶、蛇类和哺乳动物标本。其中数千种植物，许多昆虫和动物都是科学界的新物种，许多物种都是动植物界的重大发现。超过150种植物仍在栽培中，仅杜鹃花就成为数百种杂交种的亲本。192个属的物种都有福雷斯特的名字。这些植物深刻地改变了不列颠群岛的花园风貌，也让世界认识到一个生物多样性极其丰富的中国西南地区。福雷斯特因此在国际学术界获得了崇高的威望，被誉为“杜鹃花之王”。由于福雷斯特刻意抹去了赵成章的一切，占据了他的所有探险成果，使得赵成章在国际学术界被雪藏。直到这些年，学术界重新审视福雷斯特的探险成果，一些研究人员从爱丁堡皇家植物园和英国其他科研机构中关于赵成章的零星资料中，为我们拼凑起一位坚韧不拔、百折不挠、有学识、懂得团队合作、标本制作、标本标签填写、懂得对标本进行详尽描写以及如何寻找珍稀标本的大师，认为他是二十世纪初最多产的西方植物探险家，赵成章才逐渐为世人所知。为了纪念赵成章，2020年6月，国际植物学界把赵成章发现的一种小檗属植物用他的名字命名Berberis Zhaoi（McLean，B.，& Royal Botanic Garden，2004；Mueggler，2005，2011，& nd.；Harber，2020），中文名字“赵氏小檗”，这也是在世界植物史中唯一一个以雪嵩村村民的名字命名的一种植物。赵成章泉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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